黑猴子篇·4

一片夜色中，阿丙和江北踏過重重樹影，回到了木屋前。阿丁伏在江北的背上，已經進入了夢鄉。在阿丙的指引下，江北躡手躡腳地走進木屋，將阿丁放在地上的一堆破毛毯中間。

木屋的角落裏蜷縮著一些小動物。聽到聲響之後，便有幾只擡起頭來張望。但它們的眼神都十分平靜，仿佛也不願打擾這片安詳的夜晚。狹小的空間裏，只有地上的破毛毯和散落在四周的破碗。在正中的房頂上有一個破洞，一縷月光穿透破洞灑在阿丁的小臉上。江北脫下灰白色的長袍，輕柔地覆在阿丁身上，轉身離開了木屋。

阿丙正坐在門口的青石上，百無聊賴地嘬著一根狗尾草。

江北拿出一枚手指大的小刀片，握著鋒利的一側，將纏著紗布的刀柄遞給阿丙：“這個給你。”

“嗯？”阿丙拿過小刀片，在月光下端詳了幾眼，問道，“這是幹嘛？”

“你的小刀今天弄丟了吧？”江北坐到了他的身側。

阿丙楞了一下，握緊了刀柄，紅著臉說：“真是倒黴。要是早知道打不過，我才不會搶你東西。下次還是要選更好欺負的目標。”

“我可不是在鼓勵你搶劫。”江北正色道，“我只是覺得，你現在什麽都沒有，還是需要一個稱手的工具。”

“怎麽沒有？”阿丙望向木屋，“我可有一大家子需要管著。”

江北忽然想起了什麽，轉頭問道：“對了，剛才為什麽黑猴子突然都逃跑了？當時我在你們背後，什麽都沒看到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阿丙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，“我就記得——那個黑猴子湊過來要搶烤肉，阿丁不讓，然後它就走了。”

江北沈默了一會兒，問：“阿丁是你撿來的嗎？”

“不是。”阿丙搖頭道，“他是自己出現在這的。那天我帶了點吃的回家，一開門就看到他坐在地上。有家的孩子，誰會突然自己跑到這裏來啊？而且他都這麽大了，還不會說話。估計是生下來就帶病，被人丟掉了。沒人親，沒人疼，就跟路邊不起眼的野草一樣——我就把他留下了。”阿丙隨意地說著，口中的狗尾草在空中抖動，灑下星星點點的草籽。

江北沈默地望向遠處。

“嗨！說這幹嘛！”阿丙翻了個身坐正，好奇地湊到江北面前，“再講講黑猴子吧！它們是災——災——”他一時想不起來這個拗口的新詞，急得撓頭。

“災相。”江北笑道。

“這玩意兒從哪兒冒出來的？”

江北用手指摸索著腳邊的草葉：“自然界與人，就像是身體與一個器官的關系。我們的存在與延續，離不開自然這一整體的一呼一吸。倘若人類向自然界過度地索取生存資源，就會導致萬物循環的動態平衡被打破。物質與能量的流通不暢，災相便因此而生。”

“哦——”阿丙聽得一頭霧水，又問道，“那黑猴子是從哪裏來的？”

“這也是我想知道的。”江北回答道，“若要消解災相，就要找出導致它產生的具體原因，然後想辦法解決源頭的矛盾。”

阿丙楞了一會兒，笑著說：“也就是說，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唄！”

“慢慢來吧……不過，我今天算是領教了你口中的黑猴子了。”江北笑著揚起左手，“確實絕非善類。”

“哈！下次咬回來！”阿丙大笑著說。

他本來是在開玩笑，但江北卻低下頭去，似乎在思考什麽。阿丙正想發問，就看到江北舉起右手，在自己的虎口咬了一下。

“你咬自己幹嘛？不會是得了狂犬病了吧？”阿丙驚叫道。

她若有所思地把兩只手放在眼前，喃喃道：“連牙齒的類型和數目都是一樣的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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